如何维系奢侈品的道德神话？

过去十年里，米兰的司法机构一直在调查涉嫌非法雇用工人、逃税以及逃避福利和养老金的人力服务公司，这些行业的不规范用工，往往由当地极不稳定的小微公司提供，甚至每隔几年就会倒闭一次，改头换面再来。但过去他们仅针对物流、运输和清洁服务等基础的服务型行业。

如今的焦点转移到了时尚领域，根据意大利的现行法律，通过外包生产的品牌有责任对它的供应商进行充分审查。贝恩咨询（Bain）统计表明，目前意大利占全球奢侈品产量的50%至55%，有着成千上万的小规模制造商为各大奢侈品牌服务，并允许他们在商品上贴上珍贵的“意大利制造”标签。

奢侈品的劳动剥削

就在上周，米兰一家法院正在调查大约十几个时尚奢侈品牌的供应链，调查指控LVMH集团旗下法国奢侈品牌Dior的手袋制造商，在生产环境中给员工制造了非法工作的不公正条件——检察官在现场检查和对用电数据的检查中发现，工人被雇用时间延长，经常工作到深夜和节假日。一些员工睡在他们工作的地方，没有固定合同，其中两人非法移民到意大利。

这是米兰法院今年第三次做出此类决定，此前在4月份他们对Giorgio Armani拥有的一家意大利供应链公司采取了类似措施，原因是该时尚集团未能履行责任监督其供应商。Giorgio Armani集团当时表示，它一直采取措施来尽量减少供应链中的滥用行为。

与此同时，今年早些时候，另外一项调查指出，LVMH集团旗下奢侈品牌Loro Piana的骆马原料采集环节存在工人剥削行为，而LVMH则否认了与Loro Piana有关的说法。这家法国奢侈品集团至今没有回应对意大利法院裁决的置评请求。

目前，米兰检察官和意大利警方正在调查供应十几个其他品牌的供应链生产商，任命特别专员的目的是让各家品牌的子公司内部解决供应链问题，同时继续运营。据法院判决副本显示，LVMH集团和Giorgio Armani集团的总公司都没有接受调查，而这些调查都针对它们的供应商，被指控为剥削工人等罪责。

这一连串的事件，既令人震惊，但又在情理之中。尽管奢侈品牌喜欢将时尚的环境和社会弊病定位为大众市场问题，但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些事件只是沧海一粟。但被公之于众，显然就挑战了广大的奢侈品消费者群体。

现实情况是如此残酷，揭下了这血淋淋的面具——许多奢侈品公司的供应链运作方式其实没有那么高大上，可能比他们所承认的更为“快时尚”；多年来，数以百万计的“限量”商品被生产和销售，企业趋利而生，自然向着高利润的大规模生产方式，这给外包生产的制造环节转嫁了更大的压力和更多的劳动剥削风险。

可持续是系统工程

据米兰最新的调查揭示，一家意大利当地小型的手袋制造商做一款例如Dior的包袋，仅仅能收取53欧元（约420元人民币）的成本费用，但是品牌在其商店中以能2,600欧元（约20400元人民币）的高价出售。

尽管各家奢侈品企业都将可持续主张融入到品牌形象的建设中，但不可否认，仍有企业继续以与往常相同的方式运作，且不在少数——他们还在依靠品牌巨大的影响力来回避对更高透明度和问责的要求。

但世界正在发生变化。全球法规正在收紧，政策制定者开始让品牌对其供应链中的人权和环境侵权行为承担更多责任，就连中国的A股都将ESG可持续标准纳入了上市公司的考核之中。投资者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以可持续发展为重点的基金推动企业解决其环境和社会影响。

作为企业社会责任的担当者，奢侈品牌需要遵守严格的劳工标准和人权准则，提高社会审计的有效性，确保劳工的基础工资，寻求严格的第三方认证来支持任何可持续性声明，并促进与利益相关者的透明沟通。

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实现奢侈品“本质上是可持续的”这一主张，品牌应该利用其强大的经济和文化影响力，来确保它的存在能对人们的生活产生正面作用。对于一个几十年来在劳工标准方面透明度和进步滞后的行业来说，这似乎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Chloé在2021年成为第一个成为“B Corp”可持续认证的奢侈品牌，这是一项验证公司符合高环境和社会标准的认证。资格认证只是该公司更广泛战略中的一步，2020年，与世贸公平组织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该组织是一个致力于道德商业实践的社会企业社区。Mulberry也从原材料到供应链环境恪守可持续标准，并由企业承担产生的额外成本。Chanel不计代价的关心员工的工作环境，甚至于为工坊刺绣的员工考虑到灯光对肉眼刺激等细节。

当然，也不乏品牌通过偶尔为之的胶囊系列来打“可持续”噱头，但这种停留在营销层面的把戏，真的能促进消费吗？我们都如此质疑，消费者恐怕只会倍加怀疑。

与零星的“胶囊”系列不同，Chloé的方法是系统性的，以具体的长期目标为指导。它的可持续战略着眼于其供应链，以期通过采购推动积极的社会影响，同时减少品牌的碳排放足迹。到明年年底，该公司的目标是30%的产品将在其公平贸易和社会影响框架下采购。

未来供应商倡议

如今，许多大品牌正在合作发起新的“未来供应商倡议”——为品牌提供集体融资模式，以支持服装供应商的深度脱碳，从而把降低风险贷款等财政激励措施与技术支持结合起来。它得到了一众时尚品牌，以及相关机构如The Fashion Pact、Apparel Impact Institute、Guidehouse和星展银行的联合推动。

Mango首席执行官Toni Ruiz表示，“该倡议的共同努力无疑是狮山个行业向前迈出的一大步，为工厂提供负担得起的资金来参与能源效率计划，表明在我们的可持续发展之旅中可以进行合作”。

据统计，时尚行业总排放量的99%发生在供应链中。在时尚零售企业Bestseller、Gap、H&M和Mango的支持下，首个“未来供应商倡议”计划将在孟加拉启动，并且正在积极招募更多品牌，以扩展到其他地区。旨在通过分担服装和纺织工厂向可再生能源过渡的财务风险，来加速奔赴零排放的最终目标。

“时尚公约”执行董事兼秘书长Eva von Alvensleben表示：“对气候变化无所作为的代价是无法承受的。如果时尚行业要实现其目标并改变其供应链，我们迫切需要解决雄心与行动之间的差距。”

“未来供应商倡议为时尚零售商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联合起来推动实现基于科学的目标，并为服装供应商的脱碳之旅提供急需的财务和技术支持。没有一家企业可以单独解决这一挑战，但通过集体分担向可再生能源过渡的成本、风险和责任，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生态系统的解决方案，并开启一个新的变革时代。”

过去的核心问题在于，为了实现大幅减排，供应商可能需要数十年的投资回收期。这让大部分人对“可持续”望而却步。

因此，未来供应商计划通过与时尚品牌合作来降低相关的资金成本。还将提供技术支持，帮助供应商识别和实施低碳技术和解决方案。我们被告知，“前期通过确定共同的供应链企业、具体技术措施和费用成本，它将设定共同努力的目标，从执行路线图转向实施和可衡量的减排，而不仅仅是能源效率的测量。”

Bestseller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Anders Holch Povlsen表示：“我们正在加紧工作，以改善我们的气候足迹。我们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设法解决了直接排放问题，但很明显，我们价值链中的排放需要雄心勃勃的努力，需要创新的联合解决方案。 ”

H&M集团首席执行官Daniel Ervér补充道：“未来供应商倡议表明，解决方案是现成的，并具有经过验证的影响力，但这需要愿意投资的品牌和投资者的共同承诺。 ”

在营销层面上，奢侈品的太多可持续发展举措仍然停留在浅尝即止，或在一个胶囊系列之后就被遗忘。相比之下，从源头出发的供应链改革才刚刚开始。

原文：Benjamin Fitzgerald、Sandra Halli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