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品风水学：上班不如上香，焦虑不如抽塔罗

风水玄学的呈现形式五花八门，从东方的八字命理、紫微斗数、风水堪舆、奇门遁甲，到西方的星座、塔罗占卜，乃至于心理学层面的MBTI等等，在朋友聚会、职场交流、客户拉新等社交场合，玄学话题总是变成打破冷场、调节气氛、消除距离的利器。在上篇 “奢品风水学：戴Tiffany真的克领导吗？” 一文中，我们发现玄学以其神机莫测的魅力，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精神上的慰藉或逃避现实的出口。而情绪价值和文化体验的融合，更推动了“玄学经济”的发展如火如荼。

尤其在00后世代之中流行这么一句话“上班不如上香”——在大多数人的记忆里，寺庙曾专属于中老年群体，年轻人多是跟着长辈一起敬香。但去年开始，年轻人成了点燃寺庙旺盛香火的主力军。比如，位于上海浦东新区唐镇的财神庙，虽然平日里游客寥寥，大年初四开始香火旺到需要消防队协助。直接以财神命名的规范道观，不仅是在上海，放眼全国都非常少见。财神庙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明万历十四年，至今已有438年的历史。迎财神那天的一早，进门就要排上几小时队，请香、进主殿也都需要排队。在不少年轻香客的认知中，“财”不仅局限于金钱，健康平安也是一种财富。

“玄学”二字，几乎精准拿捏了当代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有关年轻人“在上班和上进之间，他们选择了上香；在求人和求己之间，选择了求佛；在作为和作用之间，选择了作法；在关系和体系之间，选择了佛系…… ”的调侃舆论在网络上盛传。从雍和宫手串到灵隐寺十八籽；从手机壳里的招财三角到办公桌上的紫水晶、石敢当等法器，不管是风水玄学，抑或心理暗示，它就是如此开门见山的直插我们心房。

也不乏大胆试想和怂恿办公室上香的年轻一辈，“上班时点燃一根香火，营造一份仪式感，在工作焦虑时，将所有难题都留在香灰里；在午休时刻，闻着香味认知白天的成长和进步，探寻内心的平衡和方向。为什么不可以？”

不确定的生活，确定的占卜

“万事不决，聊聊塔罗；遇到迷惑，看看星座”，借由询问同事的星座，上升是什么，太阳是什么，彼此估摸对方的性格，进入正确的沟通模式。从西方引入东方，以Susan Miller为代表的占星师通过公众媒体等媒介，每年进行星座的预测与解析，这一套星座玄学编织成了一张严丝合缝的网，笼罩起了东西方的当代都市文化。

一如东方的八字风水对于企业主的指导，在许多外企内部，塔罗牌占卜也成为了人事部门的一种规训手段，同时也是组织企业内部的员工社交及自我解惑的指引。通过牌面的象征意义和解读，塔罗牌帮助他们面对问题时，做出明智的决策。

居住在上海的职业塔罗占卜师Joyce擅长事业财运占卜和星盘职业规划，多年来服务于一众奢侈品牌如Louis Vuitton、Dior、Gucci、Bulgari等，被指定为品牌VIC客户活动的合作塔罗师。她向Fashion Network解释为何越来越多的年轻用户开始关注玄学。

“现在年轻人看世界的角度跟其他世代不太一样，他们喜欢通过互联网从全球各地汲取知识和文化，所以以前人们认为玄学只是八字算命，现在的年轻人却认为玄学也包含科学的一部分。为什么有的人总是会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情？为什么有些孩子在一个好的学校里，他就能够正心正念，得到比较好的学习成绩？其实这跟我们生活的环境以及我们原生家庭有很大的关系。塔罗会在A或B中给到咨询者一个方向的指引，一种积极的心理暗示，加强他们内心的信念，然后他们的行动会顺次配合，最终达到实现心愿的目的。这就是量子纠缠原理，年轻人相信科学，也比上一代更善用多维的角度分析问题。”

量子力学的不可测原理和塔罗牌的随机性，某种程度上都反映了现实世界愈加纷乱复杂的不确定性。在量子力学中，粒子的行为受到不确定性原理的限制，故而无法完全预测其未来状态。同样在塔罗牌占卜中，也无法确切地预知未来的发展。通过探索这些不确定性，加以解读，去读懂自身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从而为未来的决策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其实焦虑的本质是对自己不相信，对环境不相信，对他人不相信。一旦自己正念变强，很多焦虑自然而然就消失了。道理人人都懂，但靠自己转变心态其实挺困难的，所以在很多选择的十字路口，我会咨询塔罗占卜师，期望为自己的某个选择加持力量。”95后品牌公关Naomi（化名）在接受采访时坦言，并表示自己每年都会占卜四到五次塔罗牌，且已持续近六年。

被挂上“禁止蕉绿”祝福卡的苹果蕉代替香火，真真切切地占领了打工人的办公桌。黄色的水果蕉与“防蕉绿”谐音互通，而就是这个令人不可思议的肤浅之由，让淘宝上的一个小小的商家可以日出一万单，月入200多万元。

“蕉绿”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每个人都避无可避。高昂的生存成本、996式疯狂内卷、贩卖焦虑的消费主义、阶层跃迁的渴望——这一代人肩负着诸多社会压力，不愿放弃也无法逃脱。

“这代年轻人是有史以来面对就业压力、婚恋压力、置业压力，包括未来可能的养老压力最大的一届人，他们的不确定性太高了。对他们来说，怎么在这个时代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一个位置去面对期望和现实的落差，他们必须有一个渠道了解自身的局限性和个性；或一个渠道去叩问自己的命运；抑或是一个渠道去祈祷自身的未来，这是他们的精神寄托。让他们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着力，这对他们来讲是比较有意义的一点。作家余华也曾表示，年轻人去烧香是一种上进，说明年轻人还有期待，如果一个人连算都不想算了，那可能是真消极了。”拥有百万粉丝的命理博主祺沅向我们进一步阐释。

目前正在云南大理旅居的命理风水师通鸣Tommy也分享了他目前的所见所感，“在大理，就有很多年轻人摆地摊给人占卜算命，其实我觉得是好事，因为年轻人就是需要不断尝试，无论是风水、占卜预测都是需要通过实践不断深入的门类，需要时间去验证自己理论，同时也需要有一个自由的环境来进行探索。现在年轻人学这门文化其中有个原因是门槛比较低，很多资料基本网上都是可以查阅，这门东西也不会显得那么神秘，阴阳五行各种卦象这类基础是很容易可接触到，但同时也会导致目前在网络流传的内容过于浅薄。而我学习的方式则是经常翻阅不同的古籍资料，参阅国外日韩地区的书籍资料进行补充，再经过实践来归纳。现在玄学爆火的程度难免会造成这门文化倾向于娱乐层面，但我们也不能否认，以娱乐为载体可以让这门文化传播得更广，也更容易被大众接受。”

不确定的生活造成焦虑，确定的占卜成就生意。看起来深奥无比的玄学，却能实实在在满足当代年轻人对情绪的迫切渴望：可能是需求感，或许是信任感，抑或是满足感，但都缓解他们生活的压力，帮他们完成了自我的认同。

“品牌玄学”还能怎么玩

风水玄学，成了奢侈品牌把握VIP消费者心态的一条捷径。据百度指数公布，从2022年9月起，网络上的新闻资讯中对“玄学”的报道持续增长且速度迅猛。势如破竹的玄学，就像古龙笔下，正邪难辨的丁鹏陡然间抽出了腰间的圆月弯刀，哗的一刀下去斩开消费主义的皮囊。品牌与消费者头一回地面对面敞开心扉，去谈论形而上的追求，甚至抛开了价格标签，俯首畅谈月亮与六便士。

人类在原始部落时期，孕育出对天地、对动植物、对不可名状的宏大自然现象，赋予超自然的特性，谓之“拜神”；而今天在商品经济社会中，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被物与物的关系所掩盖，从而使商品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属性，似乎它具有决定使用者命运的神秘力量，马克思谓之“拜物教”。

从拜神到拜物，芥子须弥，斗转星移。就像媒体变成渠道，渠道变成媒体。而作为商品的物理属性与精神属性，也在不断移形换位。消费主义就像一只诞生出千万只触手的八爪鱼，扯得人们早已支离破碎。

尤其像极度内卷的美妆品牌，一轮轮的新品与新品之间的窗口期非常短暂，以往粗放式、高冷和疏离的消费者沟通模式已然丧失生存空间，亲密的、真诚的、精神层面的沟通才是奢侈品牌的新目标，且必须贯穿消费行为的始终，不能间断。

就像今年春节前夕，法国娇兰为庆祝御廷兰花金兰系列的上市，举办了一系列市场营销活动，重点推广该系列产品的革新生物光子抗老科技。据品牌介绍，其主要成分金钗石斛兰是自然界中的光能大师，能将阳光转化为自身能量，加速肌肤焕新“发光”。围绕产品本身的发光亮点，品牌特别邀请上百位VIP与媒体于上海龙华寺共同新年祈福，建立正能量的信息场，鼓励嘉宾由内而外自我发光。当天宏伟殊胜的大佛堂内，僧人诵经、嘉宾鸣钟，佛台前摆满了品牌为VIP代为供养的兰花，而兰花的寓意本就包含友谊长存、亲密无间、高洁淡雅。至此，法国娇兰对中国市场的重视与尊重，以及品牌想与消费者建立情感连接，其心诚可鉴。人货场、品与效也在此刻自然而然地“发光”。

另一边，Dior创意总监Maria Grazia Chiuri曾多次推出以星座、塔罗牌为灵感的设计，表达现代女性的感情、意志与力量。据说，Christian Dior本人就是塔罗占卜的忠实拥趸，每场时装发布之前都会抽塔罗牌，他曾说“机会，总是会眷顾那些真正需要的人。穿着这些连衣裙的女人非常幸运。”

在2017年春夏季的创作过程中，Maria Grazia Chiuri融入了Christian Dior本人的幸运护身符，例如幸运数字8、三叶草和心形。2021年，还曾联手意大利导演Matteo Garrone发布时尚短片《塔罗城堡》。

Alessandro Michele任期内的Gucci微信公众号每月会发布星座专栏，并在插画中融入品牌产品元素，为每个星座的消费者搭配相关的产品推荐。

而更多的顶级时装和腕表品牌则会邀请塔罗师加入VIP活动中，为销售与VIP建立精神连接。塔罗占卜师Joyce指出为何品牌纷纷拥抱占卜：“塔罗牌最早可以追溯到15世纪的意大利，后转移到了法国，是宫廷贵族专属的占卜工具，这也是为什么西方奢侈品牌比较青睐塔罗占卜的原因。其次，根据马斯洛的精神需求层次理论来看，对于精神世界有追求的人，其物质条件相对已经比较丰盛。在这些奢侈品牌的VIP私享会上，受邀的都不是普通客户。通过塔罗占卜，品牌销售可以更好地了解客户想要什么，现阶段正在追求什么，从而加强与客户的粘性。”

可见，玄学营销的背后其实是在撬动情绪经济，品牌想要抓住这波趋势脱颖而出，既要找到自身产品与玄学的契合点，表达上也要足够讨巧有趣，且不能过于严肃或在文化上行差踏错。万变不离其宗，所有玄学营销的沟通重点，品牌需要满足目标客群被理解和被看见的心理诉求；而消费者需要的更多是开运的方式、指向希望的田野。

下次想看什么话题呢，欢迎留言告诉我。最后，愿大家所求皆如愿吧。

撰文：冯婧怡